除了互相分享对于裁员传言的想法以外,这天大家大多数和平日一样嘻嘻哈哈地聊天,正常工作,吃饭,开会。在这天的最后一个小组会议里面,去年加入公司的PHD工程师C介绍了他最新的机器学习模型以及一个仅仅经过初步调试就达成的非常正向的用户实验结果。C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同事,人很聪明又好相处。最近我们组开始定明年的目标了,C和我们的合作明年会更紧密。会议结束,我和大家说:“不论明天发生什么,这都是我们最后一次会议了,see you on the other side”。我以为我讲了个笑话,但是同事们的表情很尴尬。开完会,我背上包往外走,隔壁组的同事和我摆手再见,我说“good luck”,然后挥了挥握拳的胳膊。
5:15 PM
下班了,但是我不打算立刻回家。换了冬令时之后,天已经开始黑了。想到第二天可能的裁员,我想最后逛一逛没有裁员的Meta园区。因为我知道不论裁的是不是我,以往那个为人爱,为人恨的Facebook文化也将不复存在了。It will meet us on the other side. 我骑着车在擦黑的园区里穿行。湾区的天气也冷起来了,并且因为阴天刮风,眼睛有点睁不开。园区此时让人觉得有点大的吓人,建筑物一排又一排,停车场一个又一个。我在耳机里给自己找了首歌完美匹配当下的氛围——Skyfall。这首歌第一句是这么唱的“This is the end. Hold your breath and count to ten.”下班的人七七八八往外走,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临走前,我拍了一张我的办公楼在傍晚的照片,希望它能留住裁员前的这个时刻。
8:30 PM
收到了我们组一个住在三番城里很少来总部办公室的老工程师D的工作信息:“纪念品我刚来办公室拿走了,谢谢你”。我好像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记着拿东西,于是回复:“Good luck to you”。他回复:“Good luck to you”。
没有闹钟,不是猫在拍我,也不是老婆叫我,我很邪门地醒了。我去撒了泡尿,然后走进办公房间。我打算快速地看一眼邮件,如果啥也没有,就回去睡个安稳觉。我穿着睡衣,哆哆嗦嗦,没带眼镜,房间也没开灯,靠着肌肉记忆输入了电脑密码之后,在唯一的一封未读邮件里看到了扎克伯格的名字,也看到了第一段的几个词“most difficult”“13%”“more than 11,000”。我于是睁大眼睛,双手冰凉,心跳开始加速,嘴里不自觉地重复着“holly shit”。
6:00 AM
通知我没有被裁员的邮件到了。老婆大大松了一口气,回到床上很快睡着了。我继续读着每一个即将离开的人发的话,继续回复敬礼的表情,执着得甚至有点缺心眼。快七点的时候,天亮起来了,我拍了张窗外黎明的照片,和前一晚傍晚的公司园区照片形成了讽刺性的呼应。 工程师B得知自己被裁后,在我们组的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和大家道别,并且附上了联系方式,居然瞬间被多人已读。看来大家都没睡好。然而,当有人要回复他的时候,他的头像已经灰了。 公司用推送高级别安全事件的方式告知美国员工:请你们今天留在家里工作,不要来办公室。